“嘀嗒嘀嗒”,透亮的水滴不知道从哪里滴落,落在了水里,荡开一圈圈地涟漪。“嘀嗒嘀嗒”,秒针在钟盘上一步步地走过,分针“嘎吱”地转过六十分之一。“踢踏踢踏”,有鞋子落在地面上的声音,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你好。”那人将身边的拐杖放置在边上,弯下腰右手抚胸,向着前方行礼。然而,前方什么也没有,只是漆黑的空间伴着水滴和秒针的滴答声。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前方,露出温柔的笑容。白色的头发也已经完全融进了黑暗之中,只有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特别突出,那是像血一样冰冷的红色,那是像火一样热烈的红色。
蕾娜伸了个懒腰,昨天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是她完全记不得梦的内容。她走到阳台上,金色的太阳才刚刚从睡觉的云里面钻了出来,阳光挂在树上,落在湖里,融在每一寸土地上。一阵风吹过,薄纱似的窗帘随风摇摆,仿佛顺便将暖洋洋的太阳也一起兜进了房间里。
“真是个好天气。”蕾娜露出幸福的笑容。城里的平民和宫殿里的侍女早早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绿,开始按计划完成每天应该做的事情。蕾娜将侍女放置在衣架上的层层叠叠并且装饰繁复的蓬蓬裙扔到了一边,换上双色调的黑白裙子,在镜子面前转了一个圈子。
“公主终于知道女生要学会照镜子了嘛。”一个熟悉却轻佻的声音开始在调侃。
“今天有贵族会议,路……”蕾娜故作镇定地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转过身去,才意识到前方桌子上一动不动的人偶又开始自作主张地开始说话。蕾娜把想好的说辞又咽回了肚子了,对着人偶的脸蛋狠狠地弹了一下,说道:“金达利亚的技术还真是高超啊。”
说着,蕾娜便匆匆地会议室走去。因坦国王已经端坐在会议长桌的一头,蕾娜施了个礼坐在了国王的边上。
“金达利亚将耕地器的设计图已经快马加鞭地送过来,而正式的使者也将在三天后到达。”外交大臣高尔·法斯报告道。
“上任罗科公爵的爵位目前虽然由长子弗里斯·罗科继承,但是其他人对现任的罗科公爵存在很多不满,陛下认为应该怎么处理这些事?”总理大臣梅洛修斯·凯奇问道。
“城郊的普利区(原来的公主领地)贸易越来越繁荣,最近其他国家的人也经常出现在那里,要不要加强管理?”继承摩西公爵之位的丽亚说道。目前她正是普利区的管理人,而摩西公爵的原有领地现在由原摩西公爵的第一辅佐瑞纳·普罗代为管理。
“将若斯维加新培育的稻谷之种送给金达利亚。另外,不要限制外国人的人流量,制定、颁布贸易的新法律,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了,高尔·法斯。”国王说道,“至于,罗科公爵的事情只要不闹大,就先让他们自己解决。”
……
会议终于结束了。若斯维加与金达利亚修好之后,会议的内容每天都是大同小异,就算有什么情况,因坦国王一个人就能处理完毕。要是换成以前的蕾娜对这种会议早就溜之大吉,但是她已经答应过因坦国王要好好接管若斯维加国,这就是她参加这些会议的最大理由。
“丽亚,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喝下午茶,要不今天去老地方?”蕾娜兴冲冲地提议道。
“真是抱歉,今天我要和瑞纳·普罗商量……”丽亚露出为难的表情。
“瑞纳·普罗啊,那我还是不打扰了。”蕾娜摆摆手走了。
“真的是有事要商量……”丽亚难得露出焦急的表情。
“我知道。”蕾娜露出有点寂寞的表情,“丽亚现在可是一个立派的公爵呢。”
“蕾娜……”丽亚轻轻地叫了她的名字。
“蕾娜,丽亚有事要忙,父王这个糟老头陪你喝下午茶。”国王在叮嘱过总理大臣梅洛修斯·凯奇之后从会议室走出来,正听见她们之间的谈话。
“陛下。”丽亚施了个礼便告辞了。
“求之不得呢。”蕾娜挽着因坦国王的手臂,凑在国王的耳边问道,“你刚才偷偷地总理大臣梅洛修斯·凯奇说了什么。”
“我的公主小眼睛真尖。”因坦国王学着蕾娜的样子凑在蕾娜的耳边说道,“我叫梅洛修斯·凯奇去当弗里斯的调解人。”
“不只是嘴上的调解?”蕾娜检索着脑子里的知识,“随着政治联姻的增多,除长子外的其他兄弟受到排挤。一些离开家园寻找新的城市,其余的人则留下来争夺继承权,包括争夺珠宝、奢侈品、王权、美女等,最后只剩几个人幸存下来,不利于国家的整体发展。”
“是啊,我的小蕾娜真是有好好学习。所以我让梅洛修斯·凯奇去调解一下。”因坦国王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继续说道,“有没有听过‘子分父业终成无’这句话……”
蕾娜话还没听完就笑起来:“父王,你的胡子弄得我好痒。”
因坦国王听了这话,委屈地低着头,就像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把胡子剪掉?”他一脸不舍地摸了摸自己胡子,是已经做好把胡子剪掉的准备。
“父王,我只是说你的胡子弄得好痒。”蕾娜一本正经地说,“但是我没说我讨厌胡子呀,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嘛~”
因坦国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睛里满是笑意:“那我们去喝下午茶吧。”
“可是现在还才上午。”
“没关系,去喝上午茶,再喝下午茶。”离开政事的因坦国王的眼里总是只有他最心爱的女儿。
茶和茶点很快就准备妥当。白加雪拉的雪银盘上摆满了点心,最下层放着佐以沙漠野猪腿肉、小黄瓜的条型三明治;第二层则放着圆型松饼搭配果酱或奶油;最上层则是放置若斯维加的最大玫瑰园产的蜜果。雪拉白瓷杯里的红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将会议之后的杂乱心情一下子梳理整齐。
蕾娜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想阳台外的湖泊望去。以前就是在这里,从阳台跳下去然后去湖边玩耍的,好像第一次遇见他们两个就是在这里呢。蕾娜眯缝着眼睛,怔怔地望着前方,思绪却跑到很远很远以前。那时候一起冒险真是很愉快呢,可是不管是谁都回不去那个时候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只能自己在那里喝喝茶。
“蕾娜?”
“父王,你说什么?”
“金达利亚王子又邀请你去玩。”
“不是跟你说回绝他了。”蕾娜开始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只是单纯的邀请你去玩,真的不去?你不是最喜欢出去看看的吗?”因坦国王一脸的不解。
“真的不去,父王”蕾娜说道,“真的不想去。”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期待落空的样子。
“其实……”因坦国王欲言又止。
如果有了该做的事情,有些想做的事情就只能放在一边。
夜,临。星星,一闪一闪。
一轮偃月横躺在天边的云上,显得很憔悴又显得很悠闲。
“蕾娜,你哪都不要去?”有这样的声音在耳边一直回响,这样的声音带着恳求与无奈。
“为什么?”
“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有冰冷的东西轻轻地触碰了她热热的脸颊,让人觉得很熟悉又很难过。
“我就在这里。”蕾娜迷迷糊糊地应道。
“哪里都不要去。”
“好,夏……”
蕾娜迷迷糊糊中,往外走去。夜间的花园,透着静谧的神秘。风儿轻轻吹过,就像精灵的私语。花园的玫瑰花红艳似火,玫瑰花园的美人鱼像还是一如亭亭动人。花园之间亭子里放着一辆纺车,虽然外表的漆已经重新涂上,但是还是掩不住骨子里的沧桑。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蕾娜,真的不好不久。”他抬头看了月亮,又看了面前的人儿,“真是令人怀念……。”
蕾娜呆呆地站在那里,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话想问,但是每一个字都哽咽在嘴边。
“你又去哪里吗?”蕾娜许久就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夏洛静静地摇了摇头,露出有点令人心疼的笑容。蓝色的眼睛映着他自己的无奈,琥珀色转红的眼睛映着她的笑脸。
“还记那个睡美人的故事吗?”
“王子与睡美人的故事。”
“不是,是另一个善良公主睡着的故事……”
“你在说什么……我好像听不太清楚……”蕾娜侧耳倾听还是只听到他的话语破碎在风中。
蕾娜从梦中醒来,整个人都热热的,仿佛每一根毛细血管里血液都在沸腾。她站在阳台上听风的声音,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
“蕾娜,晚上好。”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阳台的栏杆上,白色的头发在月光下发着银光,略显清瘦的身影,在月光下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红色?!”蕾娜惊叫道。
那人轻松地从栏杆上跳了下来,绕着蕾娜转了几圈,红色的眼睛一直打量着眼前的蕾娜。许久,他在蕾娜面前站定,伸出一只白净的手,说道:“蕾娜,跟我一起走吧。”
蕾娜看着他那双陌生的眼睛,像血一样冰冷、像火一样热烈的红色眼睛,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缩回了手,冷冷地问道:“等一下,你是谁?”
“真是抱歉,原来我还没有自我介绍。”他将身边的拐杖放置在边上,弯下腰右手抚胸,向着蕾娜鞠了躬,恭敬而绅士地说道,“你好,我叫三月。我已经告诉你我是谁了,现在你可以跟我一起走了吧。”他又向蕾娜伸出手。
“这么明显的诱拐,你以为我会上当?”
三月笑了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跟他温柔的第一印象不符,但是让人觉得很可爱。“你不是被更明显的诱拐给骗过,就是被小夏洛,而且是很无厘头的拐骗……”
蕾娜又吃了一惊,小时候诱拐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她更多的是不好意思,说道,“那时候还小。”
“人们总是喜欢拿‘那时候还小找借口’,既然如此,你就装一次糊涂好了。”三月说道,“再说,你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可疑的人,不是吗?”他的手还是放在那里等待蕾娜终将握上来的手。
“反正哪都不去。”蕾娜“砰”地一声关上了阳台的门。三月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我还会再来的。”然后往阳台外一跳,一下子就消失了,只有一群乌鸦从林中惊起,“啊——啊——”地叫道,宣示着离开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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